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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着于蕴和瞬间涨红的脸,和他母亲那张波澜不惊的脸,心里有个声音在说:答应她。
它掩藏着一个足以将我们拖入深渊的秘密,一个关于他早已逝去父亲的、沉重的真相。
于蕴和指着门口,对他母亲说出“滚”字的时候,我看到他眼底不仅有愤怒,更有被至亲算计的绝望。
可我透过车窗,看着那一栋栋设计别致的独立洋楼,心里清楚,我和这里格格不入。
她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很多,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墨绿色旗袍,头发挽得一丝不苟。
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檀香味,混合着茶香,一切都井然有序,干净得有些不近人情。
“听蕴和说,你是做设计的?”袁玉兰端起面前的茶杯,轻轻吹了吹,并没有喝。
我却隐隐觉得,通往他和我的未来的路上,袁玉兰,绝不会只是一个沉默的背景板。
袁玉兰打电话给于蕴和,语气是不容商量的坚决,让他周末带我回家吃饭,说有重要的事要谈。
“你们的事,蕴和都跟我说了。”她目光平静地扫过我们俩,最后定格在我脸上。
“我们于家,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,但蕴和他爸爸去世前,也积累下一些家业。”
提到早逝的丈夫,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、难以捕捉的情绪,似是伤感,又似是别的什么。
尽管有过不好的预感,但听到如此直白、如此不加掩饰的要求,我还是感到一阵难堪。
“在我看来,这只是对双方家庭负责的一种方式。清晰、明了,避免将来有任何不必要的纠纷。”
她赢了,用一种我无法反抗的方式,在我和于蕴和的婚姻伊始,就刻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。
“这摆明了就是不信任你!不信任我们的感情!她把婚姻当成什么了?生意场吗?”
我看着他的眼睛,认真地说:“我爱你,想和你在一起。如果一份公证能让你妈妈安心,能让我们顺利结婚,我愿意。”
“她拼命工作,守住了我爸留下的小公司,把它越做越好。也把我严格管教长大。”
于蕴和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,有对母亲不易的心疼,也有长久压抑下的无奈。
“可是她从来不明白,我长大了,我需要自己的空间,我需要为自己的人生做主。”
“那份公证,说明不了任何问题。我的就是你的,我们的未来,我们一起创造。”
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,我心中暖流涌动,那份因公证带来的委屈和寒意,似乎也被驱散了不少。
看到我们,她微微点头,对律师介绍:“王律师,这就是我儿子于蕴和,还有他未婚妻邓雅楠。”
主要是对于蕴和名下目前已有的资产,包括他持有的部分公司股权、几处房产、金融投资等,进行婚前归属确认。
我听得很仔细,条款本身并没什么问题,符合法律规范,也确实如袁玉兰所说,清晰明了。
轮到我时,我迎着王律师和袁玉兰的目光,平静地说:“我也没有疑问,条款很清晰。”
拿起笔的那一刻,我能感觉到于蕴和投来的、炽热的目光,那目光里充满了愧疚。
这份公证,像一根刺,虽然细小,却扎在了我和于蕴和之间,也扎在了我和袁玉兰之间。
袁玉兰没有再提出任何异议,甚至在某些环节,比如订酒店、选婚纱款式上,还给出了颇为慷慨的建议和支持。
当我挽着父亲的手臂,走向红毯尽头那个穿着白色礼服、满眼爱意看着我的男人时,我觉得之前所有的委屈和妥协,都是值得的。
交换戒指的那一刻,于蕴和低声在我耳边说:“雅楠,我终于把你娶回家了。我会用一辈子对你好。”
我们享受着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,一起做饭,一起看电影,一起规划着未来的旅行。
她换好拖鞋,目光扫过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客厅,几本杂志散在茶几上,沙发上还扔着于蕴和昨晚看球赛时盖的毯子。
“嗯,”袁玉兰应了一声,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我,“早上碰到个老乡,卖自家种的有机蔬菜,很新鲜,给你们拿点过来。”
有时是送点水果补品,有时是路过上来坐坐,有时干脆不打招呼,直接拿着于蕴和给她的备用钥匙开门进来。
比如,觉得我买的沙发颜色太浅不耐脏,认为我们装的开放式厨房油烟太大,提醒我洗衣液不要用太香的牌子,说对呼吸系统不好。
于蕴和起初还会帮我打圆场,说“我们自己喜欢就行”、“雅楠打理得挺好的”。
这个家,因为袁玉兰频繁的、理所当然的介入,正在慢慢失去它本该有的私密和温馨。
它似乎在时时提醒我,我能走进这个家门,是源于我最初的“懂事”和“退让”。
我开始意识到,答应公证,或许并不是矛盾的结束,而是另一种更复杂、更微妙矛盾的开始。
婚后三个月,我觉得时机成熟了,便在周末拉着他去宠物市场,挑了一只很可爱的银渐层小猫。
它给我们的小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,下班回家,看到它在门口迎接,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。
我赶紧上前把元宝抱起来,解释道:“阿姨,这是我们刚养的猫,叫元宝,很乖的。”
“养猫?”袁玉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,视线锐利地扫过于蕴和,最后落在我脸上。
“你知道猫有多脏吗?掉毛,还有寄生虫!万一抓伤人怎么办?得了病怎么办?”
她指着元宝,语气激烈:“马上给我处理掉!送人或者扔了,随便你们,反正不能养在家里!”
“妈!你讲点道理好不好!”于蕴和也火了,“元宝很干净,我们定期驱虫打疫苗,它也很温顺,不会抓人!”
袁玉兰显然愣住了,她可能没料到儿子会为了这么一只猫,为了我,跟她撕破脸。
我知道,如果我坚持要养,于蕴和一定会站在我这边,但他们母子的关系将彻底恶化。
如果我现在退缩,把元宝送走,就等于默认了袁玉兰的权威,那以后在这个家里,我将永远没有话语权。
“阿姨,如果您实在不喜欢,我们可以先把元宝放在阳台的笼子里养,绝不让它进客厅和卧室。”
她没有再说什么,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下“指导”我们,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。
“我真的不明白……她为什么非要这样?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过几天安生日子?”
还是说,有什么更深层的原因,让她如此坚决地要把我排斥在于蕴和生活的核心之外?
袁玉兰大概是感受到了儿子的变化,来访的频率有所降低,但每次来,气氛都更加微妙。
她不再直接指责我,但那种挑剔的目光,和时不时意有所指的“提醒”,更让人窒息。
她会在于蕴和面前,看似无意地提起某个朋友家的儿媳多么能干,娘家多么有实力。
或者“关心”我的工作,问我收入如何,然后感叹一句:“现在经济不景气,女孩子有份稳定工作不容易,要珍惜。”
她没应声,目光扫过玄关处几个还没来得及归置的购物袋,又看向厨房流理台上堆满的物品,眉头立刻皱了起来。
当她看到我买的一瓶价格稍贵的进口橄榄油和一盒精品牛排时,声音陡然尖利起来。
她指着那瓶油和牛排:“这些东西多贵你不知道吗?蕴和赚钱不容易,你就是这样帮他持家的?”
“你以为嫁到我们于家,就可以躺着享受了?就可以随便挥霍我儿子辛苦赚来的钱了?”
“阿姨,请您尊重我。我怎么花钱,是我和蕴和之间的事。我们有我们的规划和预算。”
“我怎么胡说八道了?我说错了吗?你看看她买的东西!有一点过日子的样子吗?”
“我请你回答我!”于蕴和提高声音,“我们买什么东西,花多少钱,是不是需要向你打报告,经过你批准?”
她看着于蕴和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、伤心,还有一丝……被我捕捉到的,类似恐惧的东西。
在极度的激动、委屈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情绪驱使下,她脱口而出,喊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秘密。